仙人掌這麼說

〔之三〕

　　老天！我扔下帆布袋，奔進總編輯室。
　　一推門，我可以感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氛。阿們！
　　「妳稿子寫完了嗎？又要去鬼混！」老編口氣不好。
　　「寫完了！」
　　「我上回退給妳的稿改了嗎？」口氣好些。
　　「改了！在這兒！」我抄起老編桌角的公文，抽出壓在最下面的稿子。看情形，他的立足點不太穩，我有十成十的勝算。
　　「咳咳，」老編整了整緊繃的臉，仍是嚴肅地看著我。其實，我知道他很疼我的（也許基於同情心吧！）。
　　「去吧！」
　　「謝啦！」我就知道！
　　「對了，」老編叫住我，「下回叫妳朋友不要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來，妳以為這是什麼地方？我希望妳能注意一下，否則...否則...下回別怪我沒有警告妳。」我用力地點點頭，打死我也不要讓他再來一次。
　　「還有，」老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？「咳咳...嗯...」
　　「有話就說啦！婆婆媽媽幹什麼！」我有點不耐煩。
　　老編似乎不理會我不友善的口氣，平常他一定會狠刮我一頓。「呃...，丫頭呀！我給妳一個建議，男朋友不要太漂亮，麻煩很多的！」
　　「男朋友？」搞得我一頭霧水。石頭嗎？我想向老編解釋清楚，只見老編逕自低頭審稿，算了，有機會再說囉！
　　懷著輕鬆的心情踏出總編輯室，赫然看見我那寸土之地擠滿了人（當然，清一色是紅顏），仔細一看，這像話嗎？她們全圍著石頭，而主角正神情自若地應對，似乎還非常自得其樂呢！
　　我呆在原地，有點不知所措。

　　「妳們這群花痴在幹嗎？」老編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，而一聲大吼，精要地說出了我的心聲。
　　尤其是那個稱謂。
　　我回頭用非常感動的表情看了老編一眼，老編仍舊以撲克臉看著逐漸散去的人群，「今天那個人敢給我遲交稿件，我會幫他填好辭呈！」老編話頭一轉，朝著我大聲地說：「妳不要忘記我警告妳的話！」旋即走進總編輯室，用力地摔上門！
　　一片鴉雀無聲。
　　帥！這才對嘛！

　　我真的欠老編一個人情，要不是他那一吼，我還真不知要怎麼將石頭自人堆裡挖出來；要不是他大聲地對我說那句看似恐嚇，實為關心的話，我可能會被同事冠上「報馬仔」的封號。這招厲害！
　　我走回我的位子，惡狠狠地瞪了石頭一眼。這麼帥有屁用，製造麻煩！
　　我迅速地拎起帆布袋，便大跨步離開報社，沿途還不時有關愛的眼神看向我－－身後的他。
　　當然也有少部分看向我的：只不過那種目光總是明顯地泛著熊熊火光。
　　拜他所賜。

　　我如果再讓他來一次，我一定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痴！

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

　　「亞玟又沒來？」我已經連續三個禮拜沒看到她了。「她到底在忙什麼？」
　　「不知道。」石棠恩死盯著我笑了笑。

　　有沒有搞錯？我竟然和石頭先生單獨約會了三個月！還不包括他老兄平時無聊時到報社製造的動亂！昨天夜裡我思考了好久，其實他真的不錯，除了外表驚人有點麻煩，同情心氾濫，還有神經超大條，大致看來，他是個很好的婚配人選，至少不必煩惱半夜醒來身旁是個醜陋的怪物。
　　沒錯，他跟我求婚了。

　　我懷疑自己的桃花運，也懷疑他的眼光，儘管有如此耀眼的亞玟鍾情他，他竟然選擇我！亞玟也許是因為他才不來赴約的吧！
　　至少我不用擔心婚後他的外遇對象條件比我好。
　　可是也得擔心他的外遇對象之普通，可能滿街都是。
　　唉！女人啊！
　　他常說他願意給我一輩子的考慮時間，也許，我可以不用讓他等那麼久。
　　我向吧台小弟要了二罐可樂，慎重其事地卸下拉環，又把可樂還給吧台小弟，他楞楞地看我，卻也不敢說什麼。很明顯，他知道我是有靠山的。不過我實在不願見他再莫名其妙下去，我的舉動可能會讓他想一陣子，但是我更不願見那顆石頭也楞一輩子。

　　我回到座位上，將其中一個拉環套進了他的小指（無名指塞不下），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，將另一只套進了自己的無名指。
　　「石頭，娶我吧！」

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

　　就這樣，和他結婚了。在我向他求婚的第二天，我們就去公證了。
　　我曾問他怎麼真的答應我的求婚，他笑說，「拉環割傷我的手，我怕也割傷了妳呢！」他給我一只小巧玲瓏的結婚戒指，緊緊套住我的無名指，也套著我的心。
　　我真的看到他右手心有一條紅紅的細線，傷口。
　　好吧！就當我有那個好狗運。
　　我想我應該會愛他的！

　　　　　　1997/02/17  丁丑贈雲

〔END〕